还愿开坑之一,时间线在景琰登基后,微神怪向,也许可以叫山海经paro(根本不是)
介于我对这两个角色的认知,攻受不确切。如果后面写到攻受分明滚上床的章节会做显眼提示。
如果写到肉,有可能是蔺靖、靖蔺都会写。当然也很可能没有肉。
山海异闻
第一章 鵸鵌鸟·上
萧景琰近来总是睡得不好,惊梦,盗汗,头痛难忍。
满宫的太医诊了无数回,也只说得出脉象虚浮,是思虑过盛引发的失眠,理论上并无大碍。但安神药不知进了多少,也行了针用了灸,却毫无效果。小半个月下来,愈演愈烈,到后来年轻的皇帝几乎夜夜难有片刻安枕,即便疲惫已极却生生不能入睡,整个人明显地憔悴得不成样子。
梁宫上下所有的大夫,连着静太后在内,统统束手无策,急得皇后也顾不得萧景琰向来不待见神鬼之说,叫了神官僧侣来看,却也毫无结果。只有两个老道吞吞吐吐,说皇帝凶光罩顶,盖因过往战场杀伐过盛,怕是厉鬼惊扰圣躬。待问到解决办法,却个个面露惊惧,什么也答不上来。
朝廷上下都为皇帝的病一片惶惶然的时候,终于有人想到了法子,当天蒙大统领便亲自快马加鞭去了琅琊山,一路上了琅琊阁。
既是旧友,蔺晨自然亲自接待,不过琅琊阁里每一个问题都要按蔺晨的心情给钱,不能坏了规矩。
事情紧急,又是好友来央,自然免了那些烦琐过程与焦心等待。于是蒙挚和蔺晨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,一手写问题交钱,一手写答案。
大梁皇帝的病是怎么回事?
怨魂作祟。
这个问题三百两银子。
蒙挚让侍卫掏银票,想着确实有两个老道说过怕是厉鬼惊扰,倒也还靠谱。
如何解救?
法祭无用,药石罔效,若得上古神兽,或可一试。
这个问题也是三百两银子。
蒙挚一下子就急了,这话说得太虚,简直跟没救了没什么区别。但他到底没说出口,抱着一线希望又抓过一张纸。
可有人能救?
有。
就这一个字,又是三百两出去,但蒙挚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,他也顾不得再拿纸写字,直接从一旁的侍卫手里又抢了一张银票忙着往蔺晨手里塞,一边塞一边问。
“谁?”
蔺晨把两根手指在蒙挚面前一搓,伸出一个手掌正反翻了翻,厚颜无耻趁火打劫地为这最后一个问题翻价一倍,然后仔仔细细地把银票抹平收好,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。
“我。”
蔺晨其实是不愿意再去金陵的。
他与萧景琰算不上旧相识,却也不能说毫不相知,毕竟有个梅长苏,把他们俩这似乎应当毫无交集的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栓连起来。如今萧景琰病重,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,但金陵于他,到底也还是个伤心之地。
他没见过什么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,他在后来那三个月里认识的林殊也早非十几年前赤焰军的少帅。蔺晨只记得一个如瑾如瑜的梅长苏,自金陵城门下消逝,换一个光焰万丈的林殊,也亡于他自己选择的归宿。
留不得,不能留,便由他去。蔺晨向来看得开,不为旧事郁塞困扰,只不过每每临风把盏,还总是要想起故人。
他还是随着蒙挚一路快马到了那伤心地,在寝殿里见到萧景琰。蔺晨与梅长苏一同在金陵的时候他们也是见过的,那时还是靖王、还是太子的男人,穿着远没有现在繁复的袍子,虽然清瘦,却康壮而矫捷,眉眼间还染着沙场狼烟,腰身挽着军旅行伍的劲健。而此刻蔺晨见到的梁帝,却已经病势沉疴,形销骨立,几乎脱了形。
他按部就班地望闻问切,坐在一旁的静太后将他当了最后的救命稻草,抹着泪快要说不出话来,倒是萧景琰自己开口问他。
“先生说朕的病,是怨魂作祟?”
蔺晨摇着扇子点头:“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吧?”
“此话听来未必可信。”
“陛下难道自己没有感觉?”
萧景琰沉默了片刻,那屡屡折磨他不能入睡的噩梦他其实记不太清,只记得耳边充斥着战火烧燎的哔啵嘈杂,兵戈相击的金属声响,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惨叫——都是他曾听惯了的,却又许久没听过的。
他回想那时节,金的甲,银的刀,青的袍,赤的血,沙场搏命的时候,生死都成快意。
“朕戎马杀伐半生,要论杀孽,着实深厚,要报也早该报了。”
蔺晨顺口就诌:“也可能是陛下当初只是奉命行事,如今当了皇帝,怨魂的帐都要算到高位之人头上吧。”
萧景琰心想这说法也太扯淡,怎么父皇就没有这种遭遇。
“这鬼神之说,朕向来是不信的。”
他顿了一下阖了阖眼睛,长时间不能休息,已经耗尽这具躯体的精力,连话说久了都累得难过。
“蔺少阁主要如何治朕这顽疾?”
蔺晨揣着手起身,摇头晃脑:“山名翼望,鸟名鵸鵌。”
西水行百里,至于翼望之山,无草木,多金玉。
没人信这世上真有这么座山。
琅琊阁的少阁主曾走过太多太多地方,登过不知多少或巍峨或俊秀的山,涉过不知多少或壮阔或幽娴的水,看过世间数不胜数的奇闻异事、美景与美人。江湖上说他洞察天下,那当真不是虚言。
有鸟焉,名曰鵸鵌,食之不魇,又可御凶。
蔺晨说只有鵸鵌能治萧景琰的病,而他能找到鵸鵌,在场的人都信。
与他较熟的信他蔺晨的为人,听过他来头的信他琅琊阁的能耐,与萧景琰至亲的信死马也能当活马医。
蔺晨留了个和太医们差不了多少的安神助眠的方子,当下匆匆离开,墨发白衣在梁帝寝殿的半空里打了个旋。萧景琰昏昏沉沉地望着他的背影,独独他自己,实没指望这人真正能治好自己的病。大抵人在疲惫之极的时候都是有些悲观的,不过而立之年的皇帝想要打叠起精神考虑一下身后事该当如何,生怕再拖两天连这点力气也攒不出,他现在已不再是时时醒着了,可即便是昏迷,竟也能生生被折腾到苏醒。
透甲血,连天火,他不信这真是什么业报,却实实在在被一刀刀锉磨着生命。
七天后蔺晨回到梁宫,没人知道他到底从哪儿回来的。这人一点儿风尘仆仆的意思也没有,雪白的衫子好像还是去时的那一件——或者他有很多件一模一样的,再或者他的很多件白衣服其实都长得大同小异——依然是一尘不染,让人怀疑他这七天是不是在金陵城里找了个地方窝起来睡大觉去了。
通传的小太监还没说完话蔺晨就匆匆进来了,一边走路带风一边让高湛去赶紧倒碗热水,还一边从衣襟里抖出一个灰突突的不大的帛包,回过神才想起给躺着的皇帝行礼。高湛看着那包东西,以为是终于寻得了那什么良引要立刻熬药,慌不迭地赶忙倒了热水送上,又催着小太监们将水壶药炉也端了过来。
哪知道蔺晨接过碗直接送到了自己唇边一仰头一饮而尽,喝完还仿佛把一碗白开水喝成了美酒酽茶一般回味无穷地咂了砸嘴,看得高湛在一旁目瞪口呆。倒是榻上的萧景琰勉强撑起身子,上下打量了一下蔺晨:“先生真的去了山上……怎么,先生真找到了那翼望之山?”
蔺晨不置可否,也不问萧景琰怎么知道自己“真的去了山上”,只是放下瓷碗打开那个灰色的小布包,里面拉拉杂杂的竟然是一包长短不一的羽毛,色彩颇为缤纷艳丽。蔺晨又倒了碗热水,两根手指夹起三两片绒羽,直接丢进了碗里。
那碗里的水就这么在无风无震的寝殿里突然盈盈地波动起来,一波一波漾出繁复奇诡的色彩。血的红,夜的黑,毒的蓝,蛊的紫,层叠的色彩以那几片羽毛为中心扩散开来,交融离分,纠缠往复。
“陛下把它喝了吧。”
一时间殿内极静,这碗水乍然而生的变化也实在太过诡异,所有目睹的人都不知所措,两个太医在一旁直翻白眼。萧景琰倒是不迟疑地接过了那只碗,还没等静太后犹豫的手伸过来,就跟蔺晨刚才一样一仰脖子全干了。
“陛下觉得味道怎么样?”蔺晨拨了拨额发揣起手,笑得好像他刚才给面前病人的只不过是一碗粉子蛋。
“没什么味道。”萧景琰摘去粘在唇边的鸟毛,诚实地回答。
蔺晨上前去给他切脉,撩开袍子直接往萧景琰的睡榻边上坐了下来,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追究他擅坐龙床的大逆不道,静太后还忙忙地给他让位子。
“好了,陛下睡会儿吧。”蒙古大夫握着梁帝的手腕如是说。
萧景琰这一觉就睡了足足十多个时辰,沉酣无梦,耳边没了此起彼伏的泣喊惨叫,倒有隐隐约约的笑声,远远近近,听不太分明。
醒来时他一时愣怔,竟没反应过来这种久违的一觉醒来的感觉,随后就觉得腹中饥饿,太阳穴隐隐作痛——那是太久没睡又一下子睡得太多导致的,此刻疼得人倒觉心安。
太后和皇后似乎都被劝回了自己的宫室去休息,此刻是德妃正在一旁侍疾,一脸惊喜地喊着陛下您醒了。蔺晨正靠在一旁不远处的柱子上翻着一卷竹简,听到响动朝这边看过来,正撞上萧景琰还没醒明白的朦朦胧胧的眼。等刚醒的人摇摇头眨眨眼感觉脑子里清明起来的时候,蔺晨已经又大喇喇地坐在了他的龙榻上,微蹙着眉头捉着手腕给他诊脉。诊了一会儿只是点点头,眉间的褶皱却没舒开。
宫女太监们早已去给阖宫上下报信说皇上醒了,萧景琰坐起来一点倚靠在床头,一边看着蔺晨给自己把脉,一边回忆着方才脑海里模糊的笑。那笑声并不瘆人,相反还颇为悦耳,并没有扰了他难得的好觉,倒仿佛让他觉得很熟悉。
他收回手,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,轻轻舒出口气,挥挥手屏退了德妃和高湛。
“蔺少阁主。”
萧景琰的精气神已经好了很多,睡足了这一觉,眼下的乌青稍稍褪去,脸上也有了血色,一双朗夜寒星般的眸子重新露出明亮锐利来。
“你可愿听朕讲一个故事?”
—TBC—
下接:【第一章 鵸鵌鸟·中】